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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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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陳嘉有些唏噓。

想當初,他是相當不看好謝岫白的。

自古人心善變,他年齡還小,剛成年的小男生,又不是在嚴苛的家教下長大的,更沒個定性,說不定連擔當和責任是什麽都不知道,又是在那麽個地方長大,一張嘴只會甜言蜜語,說起謊來連眼都不眨,品行堪憂……

在陳嘉眼裏,他和試圖靠著花言巧語勾搭大家千金,進而一步登天的街頭小混混沒有任何區別。

況且,就算不看他這個人,單是性別就不對。

但他畢竟只是林澗的朋友,所以他哪怕不認同,也只是玩笑似的建議了幾句,林澗自己打定主意,非要走上這條路,他也不會硬要去阻止。

後來林澗和謝岫白結束,他是挺開心的,心情和女生看到閨蜜離開除了一張臉和甜言蜜語一無所有的鳳凰男沒什麽區別。

但他沒想到,那個在他眼裏一無是處、說不定只是為了追求新鮮感,沒幾天就會後悔退縮的小男生,竟然能從那麽個貧瘠落後的地方一路追到首都星。

甚至找到他面前。

他自己就出生在富裕家庭裏,很清楚這些家族裏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一個連萬森星都沒走出去的家族尚且如此,何況是首都星的家族,不用調查他都知道謝岫白回韓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狼窩虎口,全是披著人皮的鬼怪豺狼。

拿命換的光鮮。

他跟林澗說這些,其實沒什麽特別想表達的意思,就是隨口感嘆。

他原本是不準備說的。

就像他不會不經林澗同意就把林澗的消息告訴謝岫白一樣,他也不會把謝岫白來找他的事告訴林澗,再給他機會去打亂林澗的心緒。

他是真沒想過這兩人還會湊在一起。

陳嘉兀自感嘆著緣分這東西是真他娘的無常,沒發現身邊的人已經沈默了很久。

直到他把煙拿下來,準備丟進垃圾桶,順口招呼了一句:“走吧,出去了,跑衛生間待這麽久,等會外面的人要以為咱倆幹嘛了。”

林澗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掌心,“陳嘉,我是不是挺鐵石心腸的?”

陳嘉楞了下:“你怎麽會這麽想?”

“當初……他的父母也不要他,他從沒想過要去找他們,直接當他們死了,”林澗說,“但我不要他,他還是跑來找我,找了三年。”

“我明知道他會來,但還是躲了他三年。”

明明已經把沒一寸皮膚都洗幹凈了,林澗還是擰開水龍頭,把手放在水底下沖洗。

清涼的水液從指縫裏流走,他沒什麽感情地說:“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為什麽那麽自信,覺得他一定會來找我,後來我發現了。”

陳嘉道:“發現什麽?”

他眉心緊皺,“還有你不是洗完了嗎,小心等會兒把衣服打濕了,我就隨口一說,你別想那麽多,都過去了。”

林澗目光定在不斷淌水的下水口上,神智也跟著流走了一樣,完全沒把陳嘉的話聽進去,語氣平平地說:“就跟你後來只剩下我一個朋友一樣……”

陳嘉一聽他提這些陳年舊事,頭皮就是一炸,連忙道:“說了都過去了,提這些做什麽?”

“……謝岫白也被我捆住了,”林澗的語氣裏不到絲毫感情,“我告訴你,我會因為你的其他朋友不開心,你就只能遠離他們,只和我做朋友,我告訴他,曾經有人無數次拋棄過我,從來沒有人堅定地選擇過我,所以……”

陳嘉厲聲喝止:“林澗!”

林澗繼續說:“……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拋棄我。”

“哪怕是我不要他。”

林澗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

陳嘉心底一驚,這才發現林澗的臉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得蒼白,嘴角無力地提了一下,目光空洞,仿若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陳嘉倒吸一口冷氣。

他上次見到林澗這種狀態,還是在林城死後,他代表陳家前去吊唁,看到跪在靈堂前的林澗。

就是這樣的表情。

林澗已經聽不清周圍的聲音了,恍如隔著一層透明的膜,把聲音都過濾模糊。

他自顧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眼前一片曝光過度似的模糊,連燈光都突然變得晃眼起來,刺得他眼前一片雪白,大腦完全失去控制。

他說:“他還是會來找我,甚至……連一絲怨恨都沒有。”

“你等等,”陳嘉把原本要丟的煙拿在手裏轉了一圈,忍著沒塞回嘴裏,“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你說怎樣我就得怎樣,你想說什麽,你的意思是,你道德綁架了我?”

林澗說:“如果……”

“停停停!”陳嘉暴躁揮手,做了個停下的手勢,強勢地打斷他,“沒有如果!狗屁的如果!要是我不想,別說道德綁架,你就是把我爹媽綁了刀架在脖子上也沒用!”

“我告訴你,我做選擇,是我自己做的,跟你沒關系,好嗎?”

這麽多年過去,陳嘉在各種名利場裏練出了一身八面玲瓏的本事,但是在昔日舊友面前,暴躁起來說話還是跟地雷一樣。

別說呆若木偶,就是傻成泥塑都得被他拎著耳朵咆哮得跳起來。

林澗擡眼看著他,素白面孔在燈下白得跟鬼沒什麽區別,瞳孔顏色極深,接近墨綠,張嘴想說什麽。

“閉嘴聽我說,別打亂我思緒,”陳嘉蠻不講理地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又想拿朋友這事兒來說是吧?我今天就跟你說清楚了。”

“當初我認識你完全是偶然,我閑不住你是知道的,看你家圍墻漂亮,隨手就翻了,也沒打聽那是誰家,後來才知道你爺爺是誰。”

“我家的情況呢你也清楚,我爹私生子多的能單獨開一個小班教學,家裏勾心鬥角的腌臜事特別多,那會兒要是讓他們知道我認識你,不得把我血吸幹了才怪,有葉單那麽個傻逼做下的前科在,你爺爺要是知道我利用你,也得手撕了我。”

“所以!為了不讓我倆的奸情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死無全屍,我才到處去交朋友,其實都是一些所謂的世交朋友的孩子,沒幾個真心的不說,各個想著攀比內卷,累的我半死。”

說到這,他忍不住罵了一句:“草,這輩子都沒想過,交個朋友還能搞得跟地下情一樣。”

“那些年過得太鬼畜了,後來我長大了點,也算有出息,我爺爺怕我爹耳根子軟,被情婦一吹枕頭風,就把家產拆拆補補,給私生子分了,於是提前把一部分家產給了我,算是歷練那也算是考驗。”

陳嘉想起那些年,自嘲地笑笑。

“幹得好呢,我就是繼承人,幹不好下面還有一個班等著替代我,我只能埋頭幹,你爺爺知道我的事,暗地裏幫了我不少,幹久了我手裏就有了點底氣,後面就幹脆和老爺子攤牌了。”

陳嘉還是沒忍住把煙叼了起來,也不點,就咬著嘗味道,斜眼覷著他。

“我跟我爺爺說,你老霸道了,不準我交其他朋友,他不敢勉強我,我才松快下來一點,不用跟個交際花一樣到處賣身。”

“怎麽,我這麽利用你,你生氣嗎?”

林澗其實沒聽懂多少,但最後那句還是聽清了的,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不結了嗎?”陳嘉攤手,“這都是我自己想好的,決定是我自己做的,誰按著我的頭逼我往下點了嗎?沒有。我的決定也跟你屁關系都沒有,整天瞎想些什麽?”

“他要找你也是他的事,你這一張臉,隨便出門轉轉都能收一堆聯絡方式,全世界喜歡你的人那麽多,難道你還挨個回應啊?要是遇到那種偏激的,找個天臺跑上去,說林澗你要是不愛我我就去死,那你還真就娶他啊?所以說真的跟你沒關系,沒那回事啊,別想了。”

林澗閉上眼,呼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中松懈下來,水流下顫抖的不成樣子的手指緩緩握緊成拳。

陳嘉以為他聽進去了,也松了一口氣,正打算再寬慰幾句。

林澗說:“不一樣的陳嘉。”

陳嘉當年哄女朋友都沒這麽哄過,眼看一篇小作文餵了狗,徹底暴躁了。

“哪裏不一樣?那小子長的比我好看,跟你關系更鐵,我安慰了不起作用,非要讓他來?好你個林澗,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重色輕友?”

林澗說:“沒有我,他其實也能過得很好。”

陳嘉譏諷:“在邊境做一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小混混,等著哪天想不通來個落草為寇,學那個星盜組織滿世界搞破壞,然後被聯邦一發核彈送上天和太陽肩並肩這種好?”

“他父親姓韓,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是他自己拼來的,跟我沒什麽關系,”林澗說,“他壓根就不是……非我不可。”

“是我自以為是地想要拯救他,不對,是利用他來緩解自己的心理問題,他壓根不需要,沒有我,他也能過得很好。”

“是我自私自利,最後連累了他。”

“我說我不想被丟下,但是我把他丟下了。”

陳嘉:“是嗎?我看他爹自己都不知道有他這麽個兒子,就算知道,沒有你做保證,韓鶴能讓他進門?”

說是這麽說,但陳嘉也清楚,事無絕對。

韓魏不成器,韓鶴再找繼承人是必然,找來找去,誰說就不會註意到韓魏的前妻。

但這些沒發生的事誰說的準。

比起韓鶴千裏迢迢跑到邊境去找謝岫白,再賭一把基因的奇跡,期待歹竹出好筍,那落迦屠殺白沙星時,謝岫白和那落迦一見如故,最後跟那落迦跑了的幾率都大的多。

反正他要是韓鶴,他絕對不會賭。

林澗搖搖頭,太陽穴陣陣鼓脹,暈眩襲來,他險些沒站住,扶了一把洗手臺才站穩。

水龍頭還開著,水一下被帶起,潑的整個臺子都是。

陳嘉終於發現了他的不對,試探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林澗?”

林澗好像沒聽見似的,完全沒有反應,兩個眼珠子跟沁水玉石一樣,死寂沈沈,看著眼前雪白的洗手池,喃喃著聽不清的話。

陳嘉感到點怪異,擰起眉,捏著他肩膀,用力把他轉過來:“我都說了這不怪你,跟你沒關系,不要再想了!”

林澗任由他擺弄,擡起頭來,目光暗淡:“陳嘉,你太偏袒我了。”

陳嘉氣笑了,反問:“你是我朋友,我不騙但你偏袒誰?再說了你這叫什麽鐵石心腸啊,人不愛自己還能愛誰,對自己好點有什麽錯?遇事少反省自己多指責別人你不懂嗎?”

他是口不擇言了,但林澗聽完之後反應遲鈍地看了他一眼,胸口起伏,眉心蹙緊,眼底的神情分明是痛苦。

他其實不怕陳嘉責怪他。

但他怕陳嘉一點都不怪他。

每次都是,謝岫白也是,好像無限包容他的錯處一樣,這明明就是他的問……

“你的狗爪子放在哪呢?”一道陰惻惻忽然的嗓音從背後響起。

緊接著,大力襲來,林澗毫無防備,剛習慣出水口的冰涼,突然被拉進一個溫暖懷抱裏,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一條手臂橫過腰間,緊緊攬著,想把他揉進血肉的力道。

謝岫白目光冰冷,和渾身僵硬地陳嘉對視了一眼。

陳嘉倉促地解釋:“我就是……”

他沒有那個意思啊!救命!

謝岫白臉色陰沈得能滴出水,不等他把話說完,拎起他搭在林澗肩膀上的手扔在一邊,拉著林澗轉身就走。

對著林澗,他的嗓音又和緩下來,嘀嘀咕咕地說:“我早說了這小子不安好心,讓你別跟他單獨出來,你還不信,看吧,我一眼沒看見,就把那雙狗爪子搭你肩膀上來了!”

alpha之間搭個肩膀怎麽了?

陳嘉冤得一口氣上不來,眼睜睜看著謝岫白帶著林澗走遠。

他原本想追上去解釋兩句,保住自己直男的清白。

但他剛走兩步,就發現什麽,驀地停下腳步。

謝岫白一手攬著林澗的肩膀快速走遠,半點不管身旁的人其實只比他低了小半個頭,兩人站在一起乍看起來是沒什麽差別的,把人半摟半抱再懷裏,搭在身前人肩膀上仔細護著的手緊得好像怕人搶一樣,動作強勢不容拒絕。

但他的指尖在顫抖。

陳嘉遠遠看著,那個當初他怎麽都看不順眼的小子,在他心裏一直是不安好心、預備著把他唯一的朋友往深淵歧途裏拐帶的壞人形象的青年,小心地把人攬在懷裏,護著他往外走。

轉角櫃臺水晶臺面上的酒杯映出他極度陰寒的眼神,和陳嘉不經意對上視線時,更是冷得徹骨,偏偏語氣沒有半絲異樣,渾然無事似的輕生抱怨著,把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描述成心懷不軌的壞人,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值得信賴。

兩個高個子容貌還出色的青年在大庭廣眾下這麽膩歪,引起不少人的註意。

附近包廂裏的人有意無意地看過去。

然而謝岫白就跟渾然沒有發現一樣,全然無視了四周怪異的視線,只是略低著頭,若無其事地說著話,還提起嘴角笑了笑,好像說到什麽開心的事。

陳嘉往後一靠,倚在洗手間門口的拐角上,目光覆雜。

半晌,他揉了揉眉心,心說這都什麽事。

他閑著沒事在這嘴賤幹什麽?

又想起林澗擡頭對著光時眼底那一層淺淺的水霧,他嘴角抽搐。

所以他這是把這倆小情侶一人搞哭了一次?

等等,他把林澗惹哭了,等那小子空出手來不得整死他?

陳嘉打了個寒顫,一下心情也不糾結了,家裏熱衷於安排相親的老媽也不可怕了,哆嗦著手就掏出終端:

“餵,是我,對對對,給我訂票,我要回家,明天?不,明天還來得及什麽,等到明天我都涼了,現在,立刻!”

他匆匆結了賬,想到洗手臺上那灘水,給工作人員賠了聲罪,潦草地留了個地址,讓餐廳把東西都打包好送過去。

他想了想,又加了兩瓶小酒兩根大蠟燭,勉強湊一桌燭光晚餐。

“給你們賠罪了,別來找我別來找我別來找我……”他念念叨叨祈禱完,放心地檢票登機,連夜逃離首都星。

地面反射著雪白的燈光,地下停車場裏時不時有人走過,腳步聲和交談的人聲忽遠忽近。

林澗睜開眼,眼珠霧氣朦朧,蒙了層膜一樣,想分辨又集中不了註意力,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始終緊貼著的熱源。

熱量源源不斷從身後的人身上傳遞過來。

“這是……哪?”他竭力聚焦,勉強集中註意力,“怎麽出來了,不是要吃飯嗎?”

謝岫白把他按在懷裏,小孩子耍脾氣一樣抱怨,“我不吃了,那小子賊眉鼠眼的,現在就敢把狗爪子往你身上搭,再吃下去還得了。”

“不行,要吃,”林澗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的話語有多焦慮,夢囈一樣,思緒還停留在他進了衛生間的那一秒,固執地重覆,“要回去的,小白還在等我……”

他停下來,喘了口氣,按著太陽穴使勁揉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謝岫白強硬地把他的手腕握在手裏,下巴墊在他肩上,細軟的發絲淩亂地拂在他頸側,把人抱在懷裏。

“沒事沒事,我出來了,我們都出來了,那家餐廳看著就不好吃,我們不吃了,想吃什麽,回家我給你做,好不好?”

他好像格外偏愛這種姿勢,明明林澗也不矮,但他就是喜歡把人整個抱緊懷裏,身體最大面積地貼合在一起,手腳都鎖緊,跟個大貓一樣亂蹭。

林澗被他蹭得眼皮細細發著抖,頸窩裏呼吸熾熱,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你……放開……”

車後座座椅本就狹小,他一掙紮,整個人往下滑了一截。

謝岫白情急之下伸手一撈,才把他固定住。

謝岫白目光低垂,定定地看著他,從臉一路下滑到摩擦間把襯衣帶起露出一截的腰,拇指擦過他細致的脖子,引得那凸起的喉結忍不住上下一滑,下意識仰起頭。

謝岫白低聲問:“放開你你要去哪?去找陳嘉嗎?”

他故意顛倒林澗的意思,溫溫和和地笑了一下,“要回去是吧?”

他松開禁錮在林澗腰間的手臂,把人往上一提,放回座椅上,整個人向後退去。

林澗瞳孔細微收縮,下意識來拉他,被他一手按在座椅上,模模糊糊中只覺得四周環境好像一下子寬敞起來。

……車裏怎麽會寬敞?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這不是他的錯覺,謝岫白就這樣一手按著他,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車後座的空間被調到最大,但還是擠,謝岫白單膝跪在地毯上,整個人卡在他大腿之間,那只修長的手在昏暗中白的格外顯眼,壓著他的大腿,指尖用力到泛白。

林澗猝然睜大眼。

“謝……”

他剛說了一個字,立刻咬緊牙關,下意識閉上眼,濡濕的眼睫細細發著抖。

鏡花水月一樣的幻覺和譫妄被一股更強大更恐怖的力量壓了下去,飽受折磨的神經宛如吊在鋼絲上,一點一點繃緊,驟然被潮水淹沒,在海浪中上下起伏,搖搖晃晃。

車頂的應急燈投下微弱的燈光,青年仰靠在車後座的椅背上,一手擡起遮著眼睛。

線條流暢緊實的小臂下只露出小半張臉,冷白得跟雪一樣的皮膚一點點漫上紅潮,唇角咬得充血,冷汗被熱氣取代,每一寸線條都好似神明垂憐精心打磨而出,修長的大腿內側緊繃,腰腹卻被一只手緊緊按住動彈不得。

神經繃到極致,然後斷裂開來。

林澗喘息急促,遮著眼睛的手倏地繃緊,手腕到指尖都在痙攣。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不容拒絕地把他的手拉開,直起身,俯視著他水霧繚繞的眼睛,微微一笑,隨意摸了把泛紅的唇角。

“還回去嗎?”

林澗理智好像回來了,又好像沒有回來,倉促地搖搖頭,沙啞道:“紙……”

謝岫白心情很好地挑起一邊眉角:“嗯?你說什麽?”

從表情來看林澗已經恨不得找地縫往裏鉆了,他強忍著恥意,“……雜物箱裏面有紙,你趕緊……吐出來。”

謝岫白恍然,“沒了。”

沒了?什麽叫沒了?林澗差點脫口問出來,幸好在最後一刻止住了。

他懷抱著搖搖欲墜的理智,“紙……用完了?”

但謝岫白存心不想讓他好受,就跟完全看不出他想掩蓋什麽似的,十分貼心地自己主動交代,“不是啊,紙還有,我是說用不到了。”

他一副純然無辜的表情,好聲好氣地說:“不小心咽下去了。”

林澗表情空白。

謝岫白一把清越的好嗓子,這會兒也不那麽清了,緩緩把他重新抱回懷裏,低笑道:“怎麽這個反應?我技術這麽差?不應該啊。”

林澗額頭抵在他肩膀上,沈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至少半個月不想親你了,不,半年。”

“幹嘛這麽嫌棄自己?”謝岫白笑了,故意親昵地蹭他的臉,看林澗想偏頭躲開又眼硬生生止住,左右為難,“我都不嫌棄。”

他乖巧的皮還沒維持超過十分之,就裂開一條縫,露出惡劣的內裏,貼著他耳畔戲謔道:“哥哥,我現在就想親你,怎麽辦?可以親嗎?”

林澗:“不。”

謝岫白大笑起來,帶得胸口不斷振動。

林澗靠不住,動了動腦袋,想從他身上起來,謝岫白立刻不笑了,把人緊緊摟在胸前。

林澗也懶得掙紮,他手腳虛弱無力,恍惚間回到了少年時期,被爺爺壓著負重長跑,跑到最後往往精疲力盡,身上還帶著幾十斤重的沙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他不知不覺往下滑去,靠得東倒西歪。

巨大的疲憊襲來,壓著他眼皮沈甸甸地往下墜,身後的懷抱太過溫暖,再沒有心力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想睡一覺。

謝岫白察覺懷裏的人安靜下來,唇角的笑紋漸漸消失,垂眸看著他終於回了點血色的臉,半是不滿半是心疼。

他氣不過,輕輕晃了下手臂,又不敢太用力,怕把人晃醒,“太過分了,居然嫌棄我……”

林澗早已經睡著了,一只手無意識地抱著他,呼吸平穩綿長。

謝岫白看著看著又心軟下來,不舍的找他算賬,又不想這麽算了,挑了挑眼皮,懨懨地威脅:“等著,看你睡醒了,我非得……”

非得什麽,他想了想,又不知道該威脅點什麽。輕了沒有用,重了舍不得。

一聲幽幽嘆息,他道:“林澗啊,你不折磨別人,光折磨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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